我原名张政山,现名张震宣。一九一四年农历五月十六日生于旅大市旅顺口区元宝坊八十五号。一九三O年毕业于旅大外语学校日语科,一九三三年十二月考入伪满长春国务院需品处用度课当雇员,做财会工作。一九三五年考上甲种委任官,一九四O年辞职到张家口堡子里东关街六号蒙疆贸易公司营业课做职员。一九四二年春,被伪察南政厅警务厅以反蒙抗日嫌疑抓捕,经两个月的审查后获释。直到一九四四年秋我被调到万安县柴沟堡为止,我一直在龙关,龙关砸狱事件正是在这期间发生的(一九四三年三月三十日)。关于龙关砸狱的内情我是比较清楚的,因为我直接参与了谋划,四十多年后的今天,我对事件的来龙去脉仍然记忆犹新。
龙关监狱事件的前前后后
日本占领时期,对龙关这块地方很重视,认为龙关与满蒙接壤,战略地位十分重要,它的得失关系到整个华北的得失,因此日军在龙关下了很大的力量。事件前日军在龙关驻了四个中队,五六百人,由松井中佐带领(相当团长),指导官有奥田、长野、还有一个从察南政厅派来的灭共工作班,班长叫安里。另外还有两个警察中队,三个特务队,一队队长于化龙,二队队长杨爱,伪县长姓潘,警务科长叫苗瑞庵,翻译有我、芦长胜、张莳夫等,特务情报人员主要有武健民(共产党的叛徒)庞志、张冠三、只崇贤等,总兵力两千多人。
当时龙关监狱中一共关押着四十六名“犯人”,其中二十八名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,十八名是刑事犯。日本人每抓到共产党的干部都要喝酒庆贺,宣传他们的灭共的战绩。当时关押在龙关监狱里的主要共产党干部有高昆山(又名高文)、李庚尧(又名李建唐)、冯森、罗林、江虹等。高昆山是四二年秋由杨爱、于化龙带特务队在龙延怀八区柳沟抓来的,记得抓来时他穿着夹袄,跑时已经穿上了棉袄,在狱中大约有半年时间,李庚尧入狱时间要比高昆山晚些。
日本人先是用硬办法对付他们,但不奏效。高昆山表现得非常坚强,他第一次和灭共班长安里见面就和他碰头,准备和安里拼命。我知道这样是要吃亏的,待安里走后,我便在暗地对他说:
“你不要这样自找亏吃,他们有的是办法,你现在只能智斗不能力取,你不要担心,我是中国人,也是从监狱放出来的,没有什么党派,你暂时回监号,以后我一定设法把你救出来。”
此后我给高、李等编口供,告诉他们过堂时如何答对,该说什么,怎么说,并嘱咐他们一看到我摇头就不要再说了,下来由我去应付。后来我对安里说:
“这两个人有大用,你得用软化怀柔手法对付他们,硬的决不行。”
我意再用这个办法拖延时间,伺机救他们出狱。后来日本人对高、李确实改变了手法,而且给了他们一些“优厚”的待遇,比如去掉了他们的刑具,不给他们锁牢门,允许他们在院里自由活动等,我利用这个机会以带他们出去怀柔为名,多次领他们二人出去观察敌情。我还领他们到过警务科长西瑞庵家,苗和我关系不错。事件发生前夕,我还领他们到北城墙特意观察了一次地形,龙关北城墙东面是一个方尺破庙,西有县署堵死后门,中间有个豁口,高仅二米左右,日本人规定不准任何中国人上去。我领他们二人到了那里,并告诉他们:
“好好看看”,
要走只有这条路可行了。并让他们记住这里的标志。他们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。匆忙下来撞见了日本首席指挥官奥田,他追问我们:
“到这里干什么?”
我回答说:
“奉安里命令,领出去做怀柔工作。”
奥田说:“他们是政治要犯,不能领他们品走”。
我答应“是,记住了”。
这才应付过去。这时期他们砸狱的思想准备已很充分,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在这里提及,就是和高昆山、苗瑞庵、联合起来把武健民、张莳夫排挤走。武和张都是死心塌地的亲日分子,苗和武不和,有一次武健民把苗瑞庵的房东以通八路的罪抓进了监狱。此人是金家庄人叫桑圃,是个老头,龙关城南关有他的房产,他儿子住着。当时我有事去了张家口,苗托人把我找回来营救。我在高文的监号见到了桑圃,对他说:
“放心吧,我是苗科长找回来的,一定设法把你放了。”
我遂把高文、李庚尧领出来,对高文说:
“我们要设法把武健民和张莳夫撵走,不然以后不好工作。”
采用什办法呢?我告诉高文:
“明天安里问你为什么不投降时,你就说这里不好,特务们等在外边横行乱搞,尤其是武健民和张莳夫,武健民娶小老婆等”·····
安里最怕说这些,听了这些后,安里很恼怒,所以就把武、张二人撵回了张家口。这样也为砸狱拔除了一个障碍。
暴动的机会终于来临了。一九四三年三月二十八日,日军和警察队、特务队大部分出城扫荡去了,只留了小部分人守城。伪县署只留了县长和两个科长:警务科长苗瑞庵,总务科长武刚。
我曾经对杜警长说过:
“他们(指高、李)都差不多了(意思是经过怀柔快投降了)他们将来都是大官,你们不要凭着河水不洗船。我每天都要接送他们三次,你们以后就不要给他们锁门了。”
他们会意,按我的话办了,因为当时都很听我的话,连伪县长都怕我,管伪县长的日本参事官对我都很客气。所以看守们对高、李十分殷勤,比如和他们一块打牌、玩麻将,请他们喝酒吃饭等。日伪军出城扫荡的第三天,也就是四三年三月三十日,我知道了高、李从一个喂马人的口里得知了这一重要情况。也知道了他们有了行动的准备,便没有亲自通知他们。当天晚上,龙关南关唱戏,我拉着翻译芦长胜看戏,先到县长家看了看,潘县长、武科长、苗科长和镇长正在打牌,让了我们一回,我们推说去看戏,便走到了戏场,看见看守李洲(于化龙的小舅子)也在看戏,正看着戏,突然传来了枪声,我知是砸狱了。当时一乱戏就要停,芦长胜说要回去看看。我说:
“别停戏,继续演,不关我们的事,我们去看什么?我们看我们的戏。”
芦长胜也被我拦住,戏接着演。我们又看了两出戏,估计砸狱的事差不多了,我们才走出了戏场。在县署门前碰见了苗瑞庵,苗对我说:
“高大队长带着人砸狱了。”
我点点头,什么也没说。芦长胜吓得说:
“安里回来怎么交待?”
我说:“这算啥,我们是翻译,就是翻翻话,别的与我们毫不相干。狱里有看守,家里有小宪兵,城墙
上有岗哨,那么严密,和咱们有什么关系!回舍睡觉,安里回来再说。”
就这样大家各自回家。第二天我从苗瑞庵那里打听到现场的情况:高、李得知敌人出去扫荡城内空虚的情况后,经磋商决定砸狱,事先进行了周密的布置。这天晚上趁一部分看守去看戏狱中看守最少的时机,高、李邀看守长杜xx和另一个人一块打牌。打了一会儿,高装作肚疼,出去解手,回来拄了一根炉川,嘴里直说肚子疼。高乘杜不备用炉川猛击杜头部,将杜打倒在地。其余人也行动了起来,打死了另一个看守,开门的开门,砸镣子的砸镣子,以后一齐朝北城墙奔去。
狱中大部分人都跑了,有几个刑事犯没跑。政治犯只有赵成竹没跑,有关赵成竹的事我了解的是这样的:那天晚上事情发生后,大家都回家睡觉了,我心中有事睡不着,又起来出去。正走到牌楼旁边,发现赵成竹带着镣子蹲在牌楼旁,我一看吓坏了,恐怕他变质,安里回来他不一定胡说什么。当时我问他为什么没有跑,他也说不出什么。我对他说:你不要担忧,等安里回来,我设法救你出去,现在先回监号。就这样把他送回了监号。守城的人开始在城里老百姓家里搜索,我们回舍睡觉。
第二天下午安里就回来了,一进门就气势汹汹的问小宪兵越狱的情况,未等小宪兵报告完,就给了一顿嘴巴踢了几脚,然后下令详细调查。并派人到城外调查越狱人的去问以及跑出去的人的情况。我向安里建议放赵成竹,安里同意借派他出城调查越狱人的去向等情况为名把他放了,赵出城后,就一去不复返了。安里为何同意放走赵成竹呢?这里有个缘由:在此前,赤城曾抓到了共产党的一个科长叫梓阳,放回共区后被头产党处死了。灭共班知道了这个情况,借此进行反共宣传。说只要从这里跑回去,共产党就会认定是叛徒,一定处决。而且他们相信确实如此,所以才想把抓住的共产党人再放出来,如果真投降可以为敌人办事,否则也会被共产党自己杀掉。
可以说,这次砸狱行动从准备到动手是比较顺利而且成功的。这一事件给了日本人一个沉重的打击,事件发生后,城里的日伪军十分害怕,再三研究加强防范,严格控制城门的出入。日伪的报纸也纷纷登载消息,並声言要追查原因,但始终没有结果。之后日本人对龙关的人员和兵力进行了一番整顿,安里被调到唐山二二八部队,后被八路军打死在那里。苗瑞庵被免了职,我给了他一万块钱去做生意。我被调回张家口,灭共班被调到了沙城。同时对监狱也进行清理,剩下的一些刑事犯,日本人认为没什么用也都放了。实际上日本人在龙关从此便一蹶不振,此后再也没有在这里立住脚。
作者:张政山
整理:张景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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